看中国的山水画,可以感观,可以心观,可以画观,但不可以风景观。因为笔墨中有人的投射,有人观照自然的种种心迹,所以山水画的背后是人的主体,是天地人的深层命题。孔子有“仁者乐山,智者乐水”之论,老子有“上善若水”之说,禅修者有“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的参悟,如此等等皆牵涉人与自然的命题,皆有观看过程的种种体证。“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如是作“畅神”之游,当兴家国天下之想,可悟人天自然之道,六朝画家宗炳画山川于屋壁,卧以游之,藉此澄怀观道,他的引申让山水与人情亲近,笔下的山水有了人文的归属可以说,“道”是山水画发端的支撑原点,人与自然的亲和最终是合于道的。山水画后来的演变,虽有不同的时代主题,但如果抽去了这个主旨,它就少了发展的原动力,没落下来,即成风景。故人迹在山水中不再可有可无,有了人与山水的互动,山水画才演绎得分外持久和别致,明人王世贞论此,以“合作”目之,可谓知画。
进入山水画史的作品,有人物“在场”者,也有人物“缺席”者。人物在场的山水,通常安排有明确的主题,或者有可以辗转推知的故实情节,如仙居,如雅集,如行旅,如渔隐等等,这样的作品,虽以山水树石成画,但画眼却在人物,山川树石全依人物出场的情节加以结构,意境也因人物的身份而营造,乃至笔墨气韵也由人物的在场而发生变化。在东晋顾恺之画张道陵师徒云台山修道的描述中,已经给定了人物在山水画中的主导地位,山水是因人物叙事而铺陈开来的,循着这条线索的走向,山水画的叙事结构逐渐稳定下来,有了一定的模式。在这个结构中,只要有人物在场,哪怕是寸马分人,皆是寓有主题的山水结构,如果没了人物,原画的主旨和意境定会空落松散下来,这是读画时要加以留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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