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象征
——张凌超的胡杨作品 徐恩存
画家张凌超,从艺数十年,术业专攻胡杨的水墨表现,在悠悠岁月的磨砺中,其艺术已渐入佳境。画家以笔走龙蛇、朴拙厚重的笔墨语言与韵致,营造了天地之间的生命景观与精神象征,在形式与内涵的表达中,突显了胡杨树的个人化的情绪性和生命感悟,在“以技入境”的求索中渐行渐远,步步登临,笔下展现出大自然的伟力和不屈不挠、巍然挺拔的英雄悲剧主义精神。
说到底,画家表达的乃是,胡杨树所承载的生命象征。
作品表明,“以技入境”是张凌超始终不渝的艺术追求,在这个磨砺与锤炼的过程中,他的生命与艺术同时得到升华,他获得了新视点、新出发点和精神高度。显而易见的是,在力求情真意切、形神俱足、气韵生动与“笔墨当随时代”的写意表现中,透示出画家勤学而敏思、苦心以经营的特点;实际上,面对“生命的象征”这一课题,并深入其内给以完美解答,必然要求画家应具有较高学识与修养,具有宽广坦荡的胸怀,学者素质,并始终保持创作激情与艺术创造精神,张凌超的努力,在这一点上得到充分的表现。
显然,张凌超在当代文化语境喧嚣与躁动的氛围中,难以寻找到最亲近和最信赖的艺术语言,在这个时代,需要的是,独立思考和锐意创造;因此,作为当代画家,张凌超的可贵之处在于,在历史巨变与时代转型的纷纭背景中,他立定精神,不为乱象所动,奋力谋求个人艺术语言的整体性效果,为此,在中国画平面空间表现中,他吸收了三维空间写实表现的某些手法,并分寸得当地融入了明暗与光线要素,使笔下胡杨更具视觉震憾力与强大体量感,并在长线、短线和曲线的结合与变化中,演绎出胡杨树干的质感和内涵,在从造型到意象删繁就简的过程中,他以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为语言资源,提取并强化了“点皴”,使之成为自己的笔墨特点,并在元黄公望《富春山居图》中,择取了长线的运用,成为他“长线皴”的美言源头,而王蒙的《青卞隐居图》、《春山读书图》等,又给了他“曲线皴”、“螺纹皴”的启发;明董其昌、沈周、文征明以及徐渭等的点、线、墨色的自由演绎,都对画家的“鱼鳞皴”、“网纹皴”、“涡纹皴”、“龟纹皴”的创造与运用,提供了极大的提示与启迪;清石涛、四王、四僧,以及近人黄宾虹、陆俨少、李可染等大师的用笔用墨,乃至点线技法等,都对其疤痕皴、劈柴皴、综合皴的思考、创造与应用提供了有益的启悟。
前人的经验、笔墨运用与语言创造、廓清了张凌超的创作目标与审美理想,使他得以打破“画地为牢”的藩篱,在精神自由中,唤起了创造的激情,理解并运用中西艺术的理念、方法与表现的异同,得以有分寸的引入、融合与吸收,使自己的艺术得到丰富。因此,多种皴法的综合运用,使张凌超笔下胡杨树突破了“形似”的特点,在苍润兼具、形神兼备中,尽显了倔强、峥嵘、伟岸、大气的特点与品格,而意象与造型的结合,不但增强了画面的节奏、韵律与力度的表现,还突出了其“生命象征”的审美意境与张力,这使得张凌超的胡杨树的风姿神韵,既不同于五代巨然《万壑松风图》、宋李唐《万壑松风图》中松树,又不同于近人黎雄才、付抱石笔下松树的风骨气象,更不同于俄罗斯巡回画派画家希什金、列维坦的松树与橡树造型,这是张凌超自己的心象创造,这些矗立在西部荒漠中的胡杨树是他情怀的表现,是他理想的外化,是他对人生的由衷感受与体验的结果,是他心目中崇高与神圣的化身。
有品格的画家,笔下的艺术形式、语言表达必定深具个人洞见,既有敏锐的艺术感觉,也有自觉的创造意识,他能将感性认识与理性分析恰切地平衡在画面中,使作品成为血肉丰满的生命象征,并耐人寻味、耐人体悟、发人深省,令人感奋;这是因为,物质的作品与精神的内涵互为依赖、合于一体,作品中的点、线、面及墨色因此饱含着情思、品质和生命密码。
张凌超的胡杨树作品,与时代气息息息相关,与生命理想和生命追求紧密联系,这使得他得以在具体环境、具体场景中营造具有生命活力与诗意的胡杨意象,画家的艺术创造因而始终呈现为生机郁勃、活力不衰的生命形态。
不难看到,在数十年的历炼中,成熟了张凌超的艺术,他的绘画艺术形成了开放式的自我格局,视角独特、不落俗套、独出机杼、自成风范,风骨气韵如山呼海啸、波澜万丈,平实中见悲壮,朴拙中见苍茫,笔力丰厚,寄托深远;素朴的笔墨与近乎写实的语言,包含着画家对生命的喟叹, 这样的艺术形式与语言,注解着现实世界与精神世界之间隐秘而复杂的关系。
事实上,在胡杨树的意象营造中,展示的是画家不同凡响的包容能力、吸收能力、创造性智慧和艺术表现力,以及对大自然的敬畏之心和对亘古不朽生命精神的景仰,隐喻着生命流转中永恒的精神存在,在这里,胡杨树超越了笔墨与物态的意义,更加厚重辽远,且体量庞大,张力弥漫,成为生命绵延与永恒的回声,与此同时,画家则以自己认知的宽广和坚韧,出色地完成了对自我和世界的双重表现与讴歌!
融入自然,贴近生命,由此完成对生命象征命题的阐释,这是我们对张凌超艺术的概括;因为,一切艺术,乃至其艺术形式,从根本上说,都是生命的承载与象征;而草木枯荣,人事代谢,尽在这一开一合中,世间的动静冷暖,往来生灭等流转运行,无不投射到精神的屏幕上,呈现于形而上的映象之中。
生命精神及其象征,正是在形式、语言的开合聚散中周行不殆的。
在画家张凌超那里,胡杨作为创作意象,不仅是技术与手法层面上的言说,也是心绪的释放,它承载着精神的记忆与向往;它更是一种呼唤,一种生命的出发点,启迪我们从这里回归到永恒精神存在的根部,进而成为一种深邃无垠的存在,它的一切都凝聚在静穆与沉默的胡杨树之中。
张凌超用画笔讴歌胡杨,乃是对生命的敬畏与礼赞!
本文作者徐恩存系著名艺术史论学者,美术评论家,美术批评家,《中国美术》,《美术观察》主编。
2016年12月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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