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巧俊

    清代画家石涛在《画语录》写道：“夫画，天下变动之大法也，山川形势之精英也，古今造物之陶冶也，阴阳气度之流行也，借笔墨以写天地万物而陶泳我也。”看过天津名画家孟庆一先生的画，对石涛的话有一种更深的理解。一幅画如果不能“借笔墨以写天地万物而陶泳我也”，还能算成功之作吗？孟庆一先生力求自己创作的每一幅作品都能达到这种境界，假如连自己都不能打动，欣赏者又会怎样呢？
    所谓艺术首先要给欣赏者带来美的感觉。那些精美绝伦的文学作品中，很多场景和佳句，脍炙人口，千古吟诵。像“夜半钟声到客船”；“山色空蒙雨亦奇”；“霜叶红于二月花”等等，一幅幅意境优雅的山水画，跃然纸上。一个成功的画家，首先要多读古画，并尽可能去熟悉它们，因为只有真正的了解那些艺术品，才能提高自己的艺术素养。古人的技法都是来自对大自然的观察和写生。孟庆一先生不仅如此，他还阅读了大量的中外名著，经常出去采风，领略名山大川的风光。通过对自然的观察，更深的体会到一些传统皴法的由来。如雨点皴就是来自黄山黑色的花岗岩岩石外表，而披麻皴则是取法于华山陡峭的白色花岗岩绝壁。艺术来自生活，学画之人守的乃是寂寞之道。殊不知古人的那些画法，确是历经数百年，几代画家的辛苦探索和锤炼而成。冰冻三尺，岂一日之工。
    孟庆一创作的《黄山烟雨》：群峰壁立，飞瀑流泉；淡云疏雨，石阶小桥；草亭空谷，怪石苍松。这便是画家心目中的“不是黄山，胜似黄山。”画黄山的名画很多，有范宽的《雪景寒林图》、王维的《山居秋暝》等，孟庆一先生虽然也使用范宽的皴法的手段，但他并没有停留在这是前人的技法上，而是大胆的创新，淋漓尽致的再现了黄山的景色特征。孟庆一说，在创作以黄山为背景的作品时，必须把握好黄山独特的地貌特征，而无需费心费力的去刻画那些形态奇异的山峰和怪石。让观者觉得画的就是黄山，而实际上黄山没有这个地方。这就是前辈们说的似与不似。所谓似与不似，其实是说作品要神似。白石老人曾经说过：（大意）好画当在似与不似之间，绝似为媚俗，绝不似便是欺世盗名。
    一幅作品的优劣，取决于它的意境。这个意境大多来自于绘画的气韵。南齐谢赫在“六论法中”，第一法就是“气韵生动”，“气韵”指画家的人品学养，气质精神，也指画家笔下富有韵律的变化，让画有生命之意韵。《凤凰台上雨空蒙》就是一幅有生命意韵的作品。画面弥漫着一种恬静，安逸的天籁之美韵。霏霏细雨弥韩江，美景良辰尽流连。画家来潮州韩江边上的凤凰台采风后，用他那流畅的线条，准确的刻画出了雨中凤凰台。淡淡的积墨和恰到好处淡绿颜色的晕染，使得古朴典雅的亭台廊阁，葱郁茂密的榕树桃花，在潇潇细雨中显得愈加娴静端庄。用赭墨泼染的沙滩和淡墨勾勒的江流，疏密相间，色墨协调。画家在画面的下方，用焦墨勾划出了一条小舢板，寥寥几笔便使渔翁小船跃然纸上。画面的远景部分，画家用淡墨和花青渲染出了一片烟雨迷茫的山峦，使得整幅作品更加生动感人。作品线条精炼，笔墨相融，构图严谨，虚实得当，意境深邃。让人想起苏东坡的诗句“山色空蒙雨亦奇”。
    《万壑树声晚，千崖秋气高》是幅高约两米的画。这幅大画构图大气，脉络清晰。观其技法，通篇采用雨点皴。不同的是，画家给整个画面赋予了新的理念和内容。读过这件作品，让人感到画家严谨的学风。画家让一个小村庄隐藏于大山之中，真正做到与世隔绝。山体的结构画得非常结实，山顶上的树丛也显得非常茂密。画家反复多次的皴染，使得画面逐步厚重起来。这是因为画家非常推崇东晋陶渊明的人生哲学。尤其喜欢他那流传千古的不朽诗句：“少无适俗韵，性本爱山丘。误入尘网中，一去三十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高原古寺》是画家的另一力作。作品给人以响亮的节奏和明快的感觉，与以往以雪山为题材的山水画最大的不同，在于画家理念的更新，和改进了一些关键的技法，那逼真的肌理效果，来自画家对自然的细心观察和研究，而非凭空臆造。任何一种新的绘画技巧的出现，一定是源于艺术创作的需要，而不是胡乱编造的一些乱七八糟的所谓先锋和前卫的技法，来填充和粉饰那种无根无本的新时髦的垃圾“艺术”。时髦只是一种风尚，绝不可能成为传世的不朽艺术。
    《听泉》作品以泼墨为主，匠心独运的墨痕，让水墨淋漓，撼人心境。泼墨是中国画中常用的技法之一，泼墨容易，然泼好了却非易事。画家于画面下方勾画了一座小亭和一位席地而坐的高士，坡前以头绿和石青点出杂树几丛，水流潺潺，万籁俱静。静下心来，人们似乎也能听到那淙淙作响的溪水声。它的动人之处，在于画家用最简单的方法，营造出了非常动人的场景。小小的尺幅斗方，让人感到了画家的博大心胸。
    《回门》取材于北方民间的婚俗。新婚的妻子在正式行礼后的第四天，要在丈夫的护送下回娘家省亲。此举谓之回门。画面的背景为太行山谷中的小道。太行山的地貌多为石灰岩山体，山石的表面多呈褐赭与白灰色。山体石壁陡峭，山顶和山脚处常长有杂草与灌木。山谷之中，杂树丛生，碎石满地。两侧崖壁，似刀削斧劈，无处攀援。如寻得樵径，登至山顶，则秋风萧瑟，气爽神清，极目四野，天高云淡，心旷神怡。只有身临其境，方能有此感受。石壁与沟底面敷以淡赭色调，灌木草丛以花青渲染。杜工部有诗云：万壑树声满，千崖秋气高。大画家在描绘太行山时，把握住了它的实质。
    画家孟庆一画面用笔遒劲，线条流畅，功之于书法用笔。他的书法功底颇厚，还擅长治印。中国画是一门综合艺术，仅仅有画面是远远不够的。如果能用流畅的书法题上妙趣横生的长款，那你的作品就一定能锦上添花。再让画家写点诗，其意义并不仅在画家写诗这种形式的本身。而是让画家的创作灵感中多一些诗情。就像文人作画一样，这会给文人的诗文里增添一点画意，再添上印的点缀，让画面的意境更加优雅。近代画家吴昌硕，齐白石的布局之美，应该说诗书印功不可没。而孟庆一的画，除了技法娴熟，同样也得益于他的诗书印。

(作者洪巧俊为国内多家媒体资深记者,本文出处:中国经济报;2007.3.18.潮州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