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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画家周兴:时代的朗读者 时间:2016-11-8 14:26:49 点击次数:10907 |
版画家周兴:时代的朗读者
他的生活总是充斥着被打断,并以各种意外的方式重新组合;他的人生充满剧情,大部分的时间里这些变化并非出自于他的自主选择,往往是裹挟在更大的社会变动中,非常幸运的是才能一直跟随着他的志趣;他靠着绘画消化掉生命中所有的悲痛和荒诞;更多人愿意以“没有版画家周兴,就没有东海版画”来评价他在艺术坐标上的位置。
(一)
周兴出生于徐州邳县,自幼热爱绘画,并且以此为最大理想,坚持不懈。但地主成分的出身让他的艺术梦想实现无门,所有报考的院校审查都无法通过,所有的竞赛评选都将他拒之门外。中学毕业后的周兴回乡成了一名地道的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时候的他胸中常常是窝着一团火的,有一点才华还有梦想是件容易让人痛苦的事情。真实的农村生活既不像“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那样激动与高尚,也没有古典诗词中描绘的诗意和静谧。每天上工,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天下工,再跟在牛后面走回来,走在田埂上天就黑了下来。心里害怕日子就这样黑下去,不知道这样的生活还要过多久。惟一快乐的时间是劳作的间隙他坐在田埂上画速写,有时候画风景,有时候画人物。绘画与其说是一种内心压抑不住的才情的释放,不如说是对混乱生活最有效的逃离。“人无法选择时代,只能适应时代,在时代中起作用,生存的价值等于对社会的贡献。”周兴下地干活常常斜跨着书包,里面装着他画画的所有工具,有人说“哪有农民干活还背着书包的。”于是他就把速写本串个环,别在腰间,再也不背书包了。也没有人说他没有个农民的样子了。
画画需要画纸,画水墨画需要宣纸,这对当时的普通农村家庭来说,买纸是件昂贵奢侈的事情,而画作的装裱费用更是让他难以负担。装裱一幅正常尺寸的画大约要三四十元,相当于他当时整个家庭的月收入。周兴为此一筹莫展,生活的压力,梦想的折翼,无法理解的社会现实给他带来的除了困顿还有更多的失望。后来,有一次江苏省版画作品展到邳县展览时,周兴看到这种新奇的创作方式倒是不用花费太多,于是他细心观察版画家的现场作画过程,然后自己开始用心琢磨,反复实践,周兴一步步开始走进了版画的世界。
1962年,25岁的周兴根据生产生活创作的木刻版画作品《送肥》被《新华报》刊登,同时也被江苏《雨花》杂志用作插页。时任江苏省美术馆馆长的吴俊发亲自写信邀请周兴,到江苏省版画创作班学习版画创作。“只有报纸刊登作品不查作者出身,其他所有的评选都因为出身不好参加不了,画了好多画,都堆在家里。”周兴笑着说。1964年,他的版画作品《丰收》在全国美术作品展览中获奖,并作为建国15周年的优秀作品被中国美术馆收藏。这对当时的周兴来说是莫大的鼓励,在遮天蔽日的成分论中找到了一丝呼吸的自由。
然而,不久文革便开始了,因为家里祖上的地主身份受到牵连,周兴从南京又被遣返回老家邳县务农,一个怀揣梦想的青年如何承受这理想一次次的跌落我们无从体会。文革中,他的知识分子的父亲成了批斗的对象,他看着自己的家被抄,书籍和名人字画被席卷一空,父亲被关进牛棚,吊起来在公共场合被批斗,而他自己也被孤立起来,他的绘画的能力成为别人嘲笑奚落他的把柄,昨天还在一起玩耍的朋友开始远离他,社会机构被摧毁,日常生活失调,不知道这幕眼花缭乱的戏剧对他的内心有着何种程度的影响,直至今日,在说起那段岁月时,这位年逾古稀的老艺术家依然难以抑制地动容。
1967年,周兴和妻子为了逃避极度压抑、万般无奈的生活圈从老家邳县迁至东海县张湾乡,成了当地一家石子厂的小工,好在青年人的韧性和坚持缓解着当时生存给他和他的家庭带来的压力,别人吃得了的苦他也绝不退缩,就这样,在石子厂拉石子的日子一过便是多年。
(二)
1972年,对于周兴来说,他的命运悄然发生了转机。当时,东海县举办了一次美术展览,在那次美展上,周兴的版画作品《插秧》引起了东海县文化馆钟伯友老师的高度关注,钟伯友亲自到周兴所在的张湾乡,竭力鼓励他在县城搞版画培训班以丰富东海美术创作的门类,1977年,周兴离开石子厂,后在石仁勇馆长的推荐下,到了东海县城一家工艺美术厂工作。
“我不相信这个社会永远不用有用的人,人不能跟时代赌气。”于是,周兴挥笔作画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各宣传栏,标语墙前,画的多是一些宣传画和反映时代导向的样板戏海报。只是地主成分的帽子始终压在他的头上。
文革结束后,1979年所有的地主成分得以平反,得到消息的周兴就仿佛一直在窒息中的人突然感到了一丝微风,然而没有欣喜若狂,没有激动兴奋,只想痛哭一场。内心巨大的起伏是难以对人表达的,整个人处于一种失语的状态。“一直处在一种黑云压城的生活气氛中,受到的委屈和吃过的苦头,其间夹杂的绝望不是任何一种情绪能够彻底表达的。”
似乎多由的磨难,内心才能够丰富,阅历才够深刻,作品才好。他就像一粒散落的种子,凭借着本能发芽与结果,能依赖的仅仅是紧闭的窗帘漏过的几缕阳光。
1980年初,春寒料峭,他在火车上看到铁道边的麦地里,绿油油的麦苗正从雪地里钻出来,这极平凡的画面却触动了他的内心,于是就有了他的成名版画作品《严冬过后才是春》在很大程度上,这部作品的政治意义甚至超过了艺术价值。“寒冷的季节里,雪还没有化尽,鲜活的生命就坚毅地冲破冰封破雪而出,就像是当时的社会图景,新的社会正在形成。”
《归》是他的又一部充满时代意义的作品,他用一群傍晚归家的白鹅来反应农民生活节奏的改变。实行土地承包政策后,整个中国的生产力都得到了极大的解放,农民的生活开始回到正轨。他的版画题材就像普鲁斯特对夏尔丹作品的评价时所说“我从未意识到在我周围,在未收拾干净的桌上,在没有铺平的台布的一角,以及在空牡蛎旁的刀子上,都有着动人的美的存在。”
上世纪80年代,整个中国大地都回荡着“属于你,属于我,属于我们80年代的新一辈”的歌声。 1984年周兴顺利进入东海县的文化馆工作,成为专职的美术工作者。此时他已经40有余,不惑之年的他佳作频出,创作热情高涨,多年的沉积,人生的历练,锻造了他厚重而沉实的作品风格。《海的足迹》、《岭上八月》、都是他由感而发,充满思想性的作品。他乐意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创作经验,毫无保留地将创作技法传授给更多的后来者,他主动牵线与当地教育联合创办版画培训班,迅速在东海县推广和普及版画艺术,1985年~1992年,东海少儿版画培训受到江苏省文化厅的关注,并在1987年受邀到南京办了版画展览。他先后培训美术老师300多名,培养儿童10000多名,也正因如此,东海少儿版画得以迅猛发展。1991年,上海科技电影制片厂专程到东海县拍摄完成了科教电影《东海儿童版画》,电影被译成7种语言向世界发行。1992年,他编写的版画教材由中国教育电视台拍成了10集电视教材片《少儿版画》,并在全国及亚太地区播放。1993年,由周兴牵头申报,东海县被国家文化部命名为“中国民间艺术之乡(少儿版画)”。1997年东海县成立东海版画院,周兴担任副院长一职。1999年,周兴获得“鲁迅版画奖”,该奖项由中国版画家协会评出,是版画界最为权威的评选。
(三)
进入文化馆工作的周兴,除了创作版画,也重新拾起了山水画的创作,周兴以临摹傅抱石的画作入手,钻研傅派画法,江南山水,辽阔北疆都在他心中生长。他的山水画笔致放逸,气势豪迈,气魄雄健,具有强烈的时代感。
画家笔下的格局取决于内心的格局,周兴说自己的创作就是一个追寻自我的过程,他经历了太多的最好和最坏,青春的懵懂和不谙世事消化着理想破灭的打击,青年的坚忍和坚持让他厚积薄发,中年的豁然开朗给了他创作的激情,现在的他仍然在体验着各种创作的新感觉。将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投入在山水画创作中。山水画的创作过程给予他和版画有着截然不同的内心感触,“事实上,版画的创作过程是有些枯燥乏味的,重复的刻制中,更多的是手工艺活儿,而山水画不同,每一落笔都充满创造性,更能激起内心的波澜。”周兴说,“画山水要了解山水,山是地壳运动的产物,山有山根,山脉有动势,山本身就是运动造成的,所以我们笔下的山必须是生动的。画着画着就不由得有一股豪气冲天的气魄的心里。”
曾经有人问他,到底什么才是最值得画的,他说:“值不值得要看你对这个东西的认识,而每个人对一件事物的理解,要靠自己的阅历,经验,内心的丰富程度,不能忘记自我。”在一个旧价值观迅速被颠覆和抽空,新的元素相互扭曲拥挤着生长,人们的内心既空洞又杂乱的状况下,没有什么比思考上展现出的真诚更为动人。
采访中,我一直觉得自己无法真正地去体会他的内心。或许,因为我对艺术知之甚少,所以就极其容易错过了他身上最重要的一部分东西,而我只能从他的言语中浅显地体会到,所有人都在释放和表达喧哗与躁动时,一个老艺术家对生活的纯真态度,对艺术的孜孜不倦。
Q&A部分:
能说说你山水画的创作风格吗?
周兴:全情投入的创作就是一个自我找寻的过程,不用说什么风格之类的,风格不是想要什么样就会有什么样,作品是作者的写照,笔下画出的是作者的胸怀和格局。”
对东海版画事业有什么样的心愿吗?
周兴:东海要出自己的版画刊物,启东、苏州,还有其他一些地方的版画院都在这么做着,东海也应该有本版画专刊,或者版画创作集,这样既是对城市人文素养的一种培养,也能够将东海版画得到这张名片打造出更高的文化声誉,更大的影响力。
怎样才能够多出艺术精品?
周兴:反正冲着钱去是出不了精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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