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久川

      驴、家牲也，未入“六畜”之列，卓然一帜独擎，凭耐劳立身，以执着得名；羞附马牛之后，自显良能；耻与骡驼比肩，足称健行。农家亲睦，平民友朋；喜近柴门草舍，不恋豪宅华庭，默默奉献，谦谦无争，驮挽奋勇，安陋乐穷。惯走峦岭险路，常沐风霜侵凌。耐寒暑，犹神附仙助，抗疾病，如钢铸铁成。不剔粗食，一束干草裹腹肚，神安气宁；时嚼精料，半掬谷豆即撒欢，虎跃龙腾；有贫汉穷妇呵护，了无骄纵，无雕鞍华辔扮饰，照样驰骋。

      竞技场中，涩缩头首，荒郊野莽，张扬个性；负重涉远，不让马走，崎路兼程，岂后骡行；婆姨催乘增颜色，汉子驱策添豪情；拉磨时、偶使气任性，令村妇无奈；挽车日、每舍力用劲，却喜煞主翁。贫家乐养爱帮手，寒士善蓄宜远行；黄土塬畔，脚夫相随走西口；空山道上，骚人按辔灵感生，张果老倒骑嘲世味，杜工部倚鞍悲国情，神仙乘坐出三界，圣贤跨背哲思萌。内潜龙种，表托凡形，冠盖懒顾，黎庶垂青。

      雅俗共赏，阳春下里兼备，贵贱如常，白雪巴人等同；不独助贩户田家牵挽负重，奔波崎仄，也曾伴高人雅士踏雪寻梅，倘徉览胜。入不毛之地，惟其当先，抗寒暑饥疲，凭汝犟功；执拗挚着，犟强本同。性通神明，幽暗中辨识鬼魅，喷嘶报警；情钟平民，终日里不懈劳作，心和气平；守时不怠，夜半长吼如号角，惊人间酣梦；张弛有度，傍晚场坪频打滚，类无邪顽童；乍观无心雄万夫豪气，细察有战天斗地良能，休道温顺任鞭扑，也可撂蹶犟断绳。

      耳长尾短，慢道仪表憨顽；顾盼有姿，却也妙趣横生；与马交兮生駃騠，翻山越岭，亚赛乌骓赤免；产于关中兮成品牌，形质健猛，敢与骐骥争衡；不信文翰，只恋骏马，应知丹青，还追驴踪；九川拈笔抒特性，联喜泼墨写风情。
      犟哉乎强，犟哉乎雄，赋情画意，美在斯中！

为陈联喜《百驴图》而作
戊子腊月于西安
作者系著名学者、诗人，中国散文、辞赋研究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