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逸绝尘
——品李辉写意
杨惠东
“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至。”画亦如此,气清则格高,则远俗,则天真自然,则空灵通透。画中之“清”半由天授,半由学养,此为自然流露,不可有丝毫的勉强。李辉之所以在当今众多中青年画家中脱颖而出,其画中一贯之的清逸绝尘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李辉画多写意,尤喜画荷,间作山水。在当今画坛,选择写意荷花作为主要题材无疑需要一定勇气。荷花是一个平常得近乎老套的题材,历代大家名作众多,已形成十分成熟实在是难矣哉。同时当今写意画也画临诸多尴尬:一方面,西方当代艺术思潮影响之下,很多中青年画家以“传达真情实感”相标榜,追求所谓“创作个性”、“形式新颖”、在“写意”的外衣下从事“反技术化”的制作,笔墨粗疏,形象简拙,几无技巧可言,客观地评价,近于现在社会上流行的“恶搞”,貌似天真稚拙的外表难掩其技法的平庸和功力素养的缺失,实质上是对写意精神的曲解的消解。另一方则是写意画的过度泛滥,当代中国画的繁荣和艺术市场兴盛的副产品之一即是大批江湖画家的出现,胡涂乱抹、招摇撞骗、自吹自擂,如随处可见的“牡丹王”“猫王”之类,使写意画平庸、低俗化,流于江湖把戏,极大地损害了写意画的形象。
与李辉相交十余年,每过一段时间,他的画都有所进益。勤于思考,不为浮躁的时风所动,使其画保持了良好的发展势头。
无剑拔弩张之笔,无污浊浓重之墨,清润通透而不流于轻薄,淋漓变幻而骨力自在,这是李辉写意荷花的最大特点,这使其远离了当今画坛常见的江湖气、火气。李辉的荷花相对减弱了传统花鸟画中的“比德”寓意,更为纯粹,更为强调绘画性,由此也与传统绘画拉开了较大的距离。
在处理手法上,李辉的写意荷花以淡为宗,以含蓄、内敛、朦胧见长。董其昌说:“画欲暗不欲明,明者如觚棱钩角是也,暗者如云横雾塞是也。”所谓“暗”,即不刻露,不张扬,清润浑穆,沉静内敛。一如古希腊艺术追求的高贵的单纯和伟大的静穆,传统中国画尽管强调直抒胸臆,写胸中逸气,但也反对过于激烈狂放的宣泄抒发,必须“发而皆中节”,终以雅正平和为止。因此“当其下手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只能是文学家的想象、铺陈,在具体操作上,还需要冷静的理性和高度的控制。李辉的画,即是这种理性与控制的典型呈现,尽管其画中不乏大面积的泼墨渲染,但水墨淋漓、幻化漫漶之间仍然是有节奏、有控制的,绝无满纸的浮烟涨墨。在他的画中,我们可能看到比较强烈的设计意识,点画精微,笔无妄下。线条的穿插分割,作为视觉焦点的荷花或禽鸟摆布,泼墨荷叶的铺陈安排,皆为颇具匠心且颇具现代感的点线面构成。因此其画面更多地体现为西画的“构图”而非传统中国画的“章法”,以西画语汇的穿插、分割、均衡取代了传统布局中的争让、呼应、聚散。他并不拒绝特技的运用,恰到好处的特技大大增强了画面的表现力,使画面更为通透、和谐,呈现出一种似与不似、流动氤氲的境界与美感。
与花鸟画类似,李辉的山水亦为清润性灵一路,笔致松秀活泼,他尽力追求微妙丰富的细节变化而又不失天然浑成之美,比较鲜明地体现出南方山水画的特点。
品有高下,艺无古今,就中国画而言,选择什么样的题材、形式、手法并不重要,更不必为强求所谓现代性、时代感而去故作姿态、花样翻新,能否心手相应从而形神兼备、笔墨精妙、气韵生动方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在长期的艺术实践中,李辉对中国画的传统笔墨有较为深入的理解和熟练的把握,但他的立场,他的观察角度和思维方式又全然是现代的,他以现代视觉方式呈现现代人的田园向往与生命体验,体现了传统中国画的现代转换。他的艺术实践表明,经过适度的调整、吸纳、融合,中国画这种传统艺术形式依然可以满足当代人的精神表达,获得新的生机与活力。我想,支撑李辉不懈探索、前进的信心,也正来源于此。
杨惠东:著名美术评论家,《国画家》总编,美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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