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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墨论 时间:2013-6-9 10:31:49 点击次数:6705 |
盘俐敏
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须八分通。
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
元朝赵孟頫此语已道出了在中国绘画中用笔的重要性。笔在于运腕,墨在于用水。墨从笔出,笔由墨生,乃众所周知的。自古以来对笔墨的强调无处不在。然而,大家对笔墨的重视和理解却有差异,古人云:“人品不高,用墨无法”便增添了不少神秘的色彩。笔墨的关系是骨与肉的关系,既抽象也具体,加上中国绘画,尤其是文人画主张诗、书、画、印一体,并道出了:“诗是有声的画,画是无声的诗。”更何况中国绘画强调以黑当白,强调浑厚华滋、强调意境和空灵,而非西画的直观。致使外国人对中国画感到如玄学般难以理解,从而使苏联时期的美术史学家格•亚•涅沱希发出感叹地说:“古代中国画一如中国诗词一样很不易懂”、“只有有教养的人才能完全理解”,恐怕这也是中国画魅力之所在。
尽管千百年来,笔墨在中国绘画中占据着如此重要的位置,但仍有不少人不屑一顾,甚至发出不同的声音。导致我重温古人对笔墨的论述并摘录。仅供同仁参详与深思,望有所得:
笔有四势。谓筋、肉、骨、气。笔绝而断谓之筋。起伏成实谓之肉。生死刚正谓之骨。迹画不败谓之气。 (五代梁) 荆浩
神彩生于用笔。用笔之难断可识矣。笔有朝揖。连绵相属。气脉不断。所以意存笔先。又画有三病。皆系用笔。一曰版。二曰刻。三曰结。版者腕弱笔痴。全亏取与。物状平扁。不能圆浑也。刻者运笔中凝。心手相戾。勾画之际。妄生圭角也。结者欲行不行。当散不散。似物凝碍。不能流畅也。 (宋) 郭思
夫画者笔也。斯乃心运也。索之于未状之前。得之于仪则之后。默契造化。与道同机。握管而潜万象。挥毫而扫千里。故笔以立其形质。墨以分其阴阳。山水悉从笔墨而成。吴道子笔胜于质。为画之质胜也。 尝谓道子山水有笔而无墨。项容山水有墨而无笔。此皆不得全善。唯荆浩探二贤之能。以为己能。则全矣。盖墨用太多则失其体。损其笔而且浊。用墨太微即气怯而弱也。过与不及。皆为病耳。切要循乎规矩格法。本乎自然气韵。必全其生意。得于此者备矣。失于此者病矣。以是推之。岂愚俗之可论欤。凡未操管。当凝神著思。预在目前。所以意在笔先。然后以格法推之。可谓得之于心。应之于手也。其用笔有简易而意全者。有巧密而精细者。或取气格而笔迹雄壮者。或取顺快流畅者。纵横变用。皆在乎笔也。然作画之病众矣。唯俗病最大。出于浅陋循卑昧乎格法之大。动作无规。乱推取逸。强务古淡而枯燥。苟从巧密而缠缚。诈伪老笔。本非自然。此谓论笔墨格法气韵之病。 (宋) 韩纯全
古画谱言用笔之法未尝不详。乃画家仅知皴刷点拖四则而已。此外如斡如渲如捽如擢其谁知之。盖斡者。以淡墨重叠六七次。加而深厚者也。渲者。有意无意。再用细笔细擦。而淋漓使人不知数十次点染者也。摔与擢虽与点相同。而实相异。捽用卧笔。仿佛乎皴而带水。擢用直指。仿佛点而用力。必八分皆通。乃谓善用笔。乃谓之善用墨。 (明) 唐志契
工画如楷书。写意如草圣。不过执笔转腕灵妙耳。世之善书者多善画。由其转腕用笔之不滞也。
洗笔研墨以笔压开。饱浸水讫。然后醮墨。则吸上匀畅。若先醮笔。然后醮水。被冲散不能运动也。 (明) 唐寅
意趣具于笔前。故画成神足。庄重严律。不求工巧。而自多妙处。后人刻意工巧。有物趣而乏天趣。 (明) 屠隆
绘事要明取予。取者形象仿佛处。以笔勾之。其致用虽在果毅。而妙则贵玲珑断续。若直笔描画。即板结之病生矣。予者笔断意含。如山之虚廓。树之去枝。凡有无之间是也。 (明) 李日华
以枯涩为基。而点染蒙昧。则无墨而无笔。以堆砌为基。而洗发不出。则无墨而无笔。先理筋骨。而积渐敷腴。运腕而意在轻松。则有墨而有笔。此其大略也。若夫高明隽伟之士。笔墨淋漓。须眉毕烛。何用粘皮搭骨。 (明) 顾凝远
夏圭师李唐米元晖拖泥带水皴。先以水笔皴。后却用墨笔 (明) 陈继儒
画用软毫。取其飞动作势。笔态便俗。余止取湖颖运笔。一如写字用中锋也。
墨少着水重磨。用秃湖颖。不着水即醮焦墨。先用别纸试。微润轻拂画上。笔笔匀起。可染二三次。唯无笔痕为妙。颇有秀色。凡点叶树。俱用渴笔实染。 (明) 孔衍拭
太古无法。太朴不散。太朴一散而法立矣。法于何立。立于一画。一画者众有之本。万象之根。见用于神。藏用于人。而世人不知所以。一画之法。乃自我立。立一画之法者。盖以无法生有法。以有法贯众法。夫画者从于心者也。
此一画收尽鸿蒙之外。即亿万万笔墨。未有不始于此而终于此。
人能以一画具体而微。意明笔透。腕不虚则画非是。画非是则腕不灵。动之以旋。润之以转。居之以旷。出如截。人如揭。能园能方能直能曲。能上能下。左右均齐。凸凹突兀。断截横斜。如水之深。如火之炎上。自然而不容毫发强也。用无不神而法无不贯也。理无不人而态无不尽也。
古人之有笔有墨者。亦有有笔无墨者。亦有有墨无笔者。非山川之限于一偏。而人之赋受不齐也。 墨之贱笔也以灵。笔之运墨也以神。墨非蒙养不灵。笔非生活不神。能受蒙养之灵而不解生活之神。是有墨无笔也。能受生活之神而不变蒙养之灵。是有笔无墨也。 清•石涛
用笔忌滑。忌软。忌硬。忌重而滞。忌率而溷。忌明净而腻。忌丛杂而乱。又不可有意著好笔。有意去累笔。从容不迫。由淡入浓。磊落者存之。甜俗者删之。纤弱者足之。板重者破之。又须于下笔时在著意不著意间。则觚棱转折。自不为笔使。用墨用笔。相为表里。五墨之法。非有二义。要之气韵生动。端在是也。 (清) 王原祁
写意画落笔须简净。布局布景。务须笔有尽而意无穷。 清•王昱
用笔之法。在乎心使腕运。要刚中带柔。能收能放。不为笔使。其笔须用中锋。中锋之说。非谓把笔端正也。锋者笔直锋芒。能用笔锋。则落笔圆浑不板。否则纯用笔根。或刻或扁。专以扁笔取力。便至妄生圭角。
近有作画。用退毫秃笔。谓之苍老。不知非苍老。是恶赖也。
用笔之要。余有说焉。存心要恭。落笔要松。存心不恭。则下笔散漫。格法不具。落笔不松。则无生动气势。以恭写松。以松应恭。始得收放用笔之诀也。
用墨之法。古人未尝不载。画家所谓点染皴擦四则而已。此外又有渲淡积墨之法。墨色之中。分为六彩。何为六彩。黑白干湿浓淡是也。六者缺一。山之气韵不全矣。 (清) 唐岱
用笔须重。重则厚而古。
笔端金刚杵。在脱尽习气。香树所谓重。即金刚杵之意也。温纪堂亦云。我师每一下笔腕臂皆力。余嘗见古人真迹。其勾勒山石轮廓。用笔细软。亦似轻浮而嫩。然气魄湛厚不可言。则用笔又不独在重矣。盖古人之神不可方物也。
墨不论浓淡干湿。要不带火食气。斯为极致。 (清) 张庚
笔法。意在笔先。胸有成竹。而后下笔。则疾而有势。增不得一笔。亦少不得一笔。笔笔是笔。无一率笔。笔笔非笔。俱极自然。
墨法。用顶烟新墨研至八分浓淡。枯湿随意运之。(清) 邹一桂
用笔亦无定法。随人所向而习之。久久精熟。便能变化古人。自出手眼。
作一画。墨之浓淡焦湿。无不备。笔之反正虚实旁见则出。无不到。却似信手拈来者。便是工夫到境。
古人用笔。妙有虚实。所谓画法。即在虚实之间。虚实使笔。生动有机。机趣所至。生发不穷。
用墨无他。唯在洁净。洁净自然活泼。涉高妙。存乎其人。姜白石曰。人品不高。落笔无法。
用墨。浓不可痴钝。淡不可模糊。湿不可溷浊。燥不可涩滞。要使精神虚实俱到。 (清) 方熏
古人云。有笔有墨。笔墨二字。人多不晓。画岂无笔墨哉。但有轮廓而无皴法。谓之无笔。有皴法 而无轻重向背。云影明晦。即谓之无墨。王思善曰。使笔不可反为笔使。故曰石分三面。此语是笔。亦是墨。
李成惜墨如金。王洽泼墨渖成画。夫学者必念惜墨泼墨四字。 (清) 王塈
用笔要沈着。沈着则笔不浮。又要虚灵。虚灵则笔不板。连笔锋须要取逆势。不可顺拖。
用笔须要活泼泼地。随形取象。在有意无意间。画成自然机趣。天然脱尽笔墨痕迹。方是功夫到境。
用墨须要随浓随淡。可燥可湿。一气成之。自然生气远出。
用笔当如春蚕吐丝。全凭皴擦而成。初见甚平易。谛观六法兼备。此所谓成如容易却艰辛也。元人妙处。 (清) 秦祖永
余并非倡导复古,仅盼借古开今。常言道:“无古不成今。”不言而喻,新乃是对旧(古)而言,今乃是对昨(历史)而言,不知何为古亦不知何为新,何以求变乎。实际上世上一切事与物都在变,是在延续中变,是沿着其自然规律变,也正是老子所说的:“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非恒名。”求新、求变方能使中国绘画更具生命力,使其变得更为丰富,更为完善。只要翻开美术史便知:唐之前的山水画画树如布指,水不泛舟,由无皴法到皴法完备经历了唐朝王维时期,五代是一高峰,至宋、元又一高峰,后人沿革古人的步履从笔墨技法、审美、理论逐步完美,发展更为迅速,就中国文字而言,也是如此,史前的结绳记事到象形、甲骨、秦篆、汉隶、唐楷……经过千百年的努力,锤炼延续至今。
若食古不化,无疑自掘坟墓。古人尚知:“笔墨当随时代(清 大涤子语)”何况今人乎?但不管如何变,如何之新,窃认为,只能在中国画中特有的笔墨基础上变,笔墨乃中国画之根本,若抛弃笔墨,无异如丢掉根与本,岂能生存乎?求新求变又从何谈起。当今,自诩为革新者、新潮者、前卫者,观其画,既无笔亦无墨者不泛其人,对笔墨知之甚少,更有甚者,以求心安,自谓为中西合璧,洋为中用,而其作品不伦不类,既不中也不西,充其量,不过是鲁迅先生笔下的假洋鬼子罢了。
若要深入理解古人之笔墨,掌握其笔墨技巧,使之古为今用,推陈出新,实非易事,颇有:“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之功不可,须艰辛,无捷径,一步一脚印去登顶,要耐寂寞,要入定,要练就“坐禅之功”,戒浮燥之心,循序渐进,方能成就。这正是:“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望多见多闻、多友谅、多用心揣摩古人笔墨之妙,一旦知其妙,得其中三味,自然受益终身,其乐无穷矣。
古人论笔墨之作颇丰,今仅录一二,而近现代不乏大师专论,因其易于寻觅,故不录于此,千百年来,反复论道,乐此不疲,可见笔墨对中国画的重要。只有笔墨才能在宣纸上发挥得淋漓尽致,西画不可及也,实为我民族之精髓,望弘扬之,实乃国之幸甚,民族之幸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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