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禹舜
牛尽的画将要结集出版,真是可喜可贺。但嘱我作序,使我为难,我言:“应该请评论家来写”,牛尽面有不喜之色说“你了解我,就让你写。”我们数年相交,往来频频,以文相会,以画为友,更酣饮无数,怎能推辞。故此使我静下心来思考牛尽近年的创作实践。
牛尽作画粗笔大墨、信马由缰,喜怪不喜平、爱简不爱繁,初看似乱头粗服、任意挥写,但剑气森森、无言亦狂。细品觉得像徐渭、像四僧,他们在作品中体现出“愤世嫉俗”的精神,仿佛魂游在牛尽笔下的高士和烟水之中。进而又从洒脱天真中体会到,牛尽的作品揭示了他心里空间中直率、坦诚和厚重质朴的一面,将其内心世界所体现出的精神推向表现主义,将其内心情感上升到美学情感。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难看出牛尽在当前中国画大变革中所做出的选择对他的创作实践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牛尽1982年大学毕业,正值我国改革开放、经济繁荣、文化振兴。同时也带来了东西方两股文化大潮的相互冲撞。中国画作为中国传统文化的形象标志,成了这两股大潮交汇的热点。呼唤改革、实践改革是这一时期中国画创作的主要特征。中国画大体上形成了分别以黄宾虹、齐白石、潘天寿等人“借古开今”和以徐悲鸿、林风眠、李可染等人“借洋兴中”的创作实践为参照的两大创作取向。随着创作实践的不断深入,这两种取向都不同程度、不同速度地分别向各自的最终形态偏移。“八五新潮美术”作为催化剂,促使“借洋兴中”的创作实践显现出跳跃式地向着现代形态迅速转换。但是,架上绘画、装置艺术和行为艺术的激昂和热情还没有完全冷却,人们就已经在反思过去了。这表现在过早地回顾、总结新潮美术运动和对传统文化的重新重视。而部分前卫艺术家的实践和探索使人隐约地感到没有脱离模仿西方艺术的表面形式,在实践过程中画家本身却失去了个性和对本体意识的高扬。加之人们对现代艺术的心理承受能力还不够健全,社会上的文化寻根热情体现在美术界似乎又是要通过对传统文化的深进研究来实现。于是就在新潮美术处在高昂激奋之后的相对低潮之时,涌现出了一批以文人画传统为参照、以文化的传续性为理论依据的画家,逐渐形成了当前的新文人画潮。由于新潮美术处于相对低潮和亲近传统文化的人们心理上需要得到安慰等原因,保证了新文人画一帆风顺的发展。而牛尽就是这新文人画思潮中的佼佼者。
牛尽十余年来足不履市井,避世谢客,读书课徒,漫游林泉,锲而不舍,孜孜以求,广取博收于水墨世界。上下几千年、纵横八万里的千古文章和身边琐事跃然纸上,似挥洒自如,实则以身许艺,以命相搏,画尽了无数圆月好花。其个中甘苦,此文难以道清。只是牛尽对绘事的高层次理解和认识当与之有着内在的联系。
北方这块土地,相对来说,传统文化基础较弱,中国文人画传统几乎是块空白,因此,新文人画在这里没有很好的生存环境。在北方选择这样一条道路,应具备足够的信心和勇气。牛尽在这条布满荆棘的道路上经过长期的艺术实践取得了较好的成绩。一、他不满足于以本土艺术的文人画传统作参照和继承,而从中看到了一种超越时代的艺术精神并将其引入到现代层次和形态。二、他重视艺术自律性发展,同时努力提高绘画的文化品位。三、他沉浸于旧文人画中,主张“画为文之极,画者不求皮相求真魄”,他又迷醉于书卷气、高古气,力求超逸,但可贵之处是他不孤芳自赏,不自娱自乐,更不玩物丧志和颓唐酸腐。因此他的创作既不同于创新潮流中的普遍倾向,更不同于寻根潮流中的逆向回归。正因为如此,使他的个人风格凝结的较为鲜明。同时也更进一步证明和稳定了传统文化在新时期、新地域的合理位置。
牛尽在艺术探索上取向之准确,我认为是建立在他有着朴素天情、精深学养、才子性情、哲人思想的基础之上。他的实践应给予我们以启示。鉴于与牛尽的多年交往,在短文结束之时,衷心希望牛尽继续不染红尘,潜心研艺,则其必有大成。